八荒

今天是我的生日。

一如往常的我推開了所有的邀約和飯局，空下了一整天，等著你像往年一樣問我說「今天什麼時候有空」。

當然你是不可能知道的。生日這天我閒的發慌，睡到日上三竿依然在單人小套房的狹窄單人床上翻滾著，難得沒開震動的手機平穩地躺在枕頭旁。

在沒接到你的來電以前，手機時不時發出吵雜的鈴聲，但都只是些無聊的祝賀簡訊。

為什麼看到別人說「祝你生日快樂」時卻無法快樂起來呢？

我想那一定是因為我最想要收到的祝福和文字無關只是對象問題。

仰躺著接收窗簾也阻隔不了的日光，我盯著手機螢幕看了好久，直到手都發麻，才喀嚓一聲把螢幕闔上。

來電號碼中沒有一組是我牢記心中的那一組。

我確信你不可能忘記我的生日，雖然這把年紀了還在乎生日是有點孩子氣了，但我就是很篤定你會陪我一起過。

一邊想著你正為著什麼事情忙的不可開交，一邊迷迷糊糊地在夢境和現實間打轉，連天已經黑了都沒發覺。

空腹已感覺不到飢餓，只是身體內外每一處都酸痛不已。

我想，大概是我躺太久了吧。

再一次打開手機，心底想著是不是在昏睡之間漏接了什麼電話的我，就像個笨蛋一樣，連眼睛都酸澀不已。

已經夠了，這一天快點過去吧。

掩住臉想讓自己再度睡過去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醒，所以只好瞪大著眼睛望著頭頂上方的天花板發呆。

生日真的是一點也不值得開心的事情，不僅人際交往中的禮尚往來或者又老了一歲什麼的，而且還會讓人因為太在意什麼而失落。

太難堪了。

深深為這樣的自己感到丟臉的同時，我暗自下定決心，絕對不會把此時此刻的心情說出口。

「以後也絕對不會再對生日這件事抱有什麼期待了。」對著自己這麼說。

結果凌晨一點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，從門上的貓眼看見你穿著西裝站在門外，一手提著公事包，另一手提著塑膠袋。

打開門時你首先對我說了句「生日快樂」，才脫掉皮鞋逕自走了進來。

其實我想說「我的生日早就過了」但卻始終說不出口，除了自己下定決心不洩漏這種難看的心情外，這話也顯得太矯情了點。

已經不是可以像小孩撒嬌任性的年紀了。

但要是平常，我想我一定可以很自然地吐嘈，讓你無可奈何地說「好啦好啦」。

暗自收拾好心情，你已經把西裝外套和公事包隨意地扔在角落，自顧自地坐在小沙發上用遙控器打開了電視，一邊抱怨著深夜節目多難看一邊換台。

我貌似平常地在一旁坐下，你打開塑膠袋上的結，先是把裡面還冒著熱氣的滷味拿了出來，說道，「你的生日蛋糕。」

「騙鬼阿，那是你的晚餐吧。」

「沒差吧！反正一起吃啊，你的還不是我的？」你又碎碎念，「而且這時間點，應該要算宵夜吧。」

接著又從另一個塑膠袋裡拿出了一打啤酒，我搶先說，「我討厭喝啤酒。」

「你嫌屁啊，是我出的錢欸！」順勢拿起一瓶往我身上丟來，「有酒喝就不錯了啦。」

我沒有再回話，只是拿起遙控器繼續轉台，轉來轉去還是只好選擇看早就撥過數百次的低級搞笑片。

兩個人一起吃滷味看著沒什麼劇情可言的影片或許太無聊了一點，大概是意識到這點，你邊吃邊嚷嚷著公司的老闆有多機車，說到最近股市上揚的時候你不禁手舞足蹈，雖然我一直都有回話，但我卻覺得自己沒有聽進去，那瓶啤酒被我捂著捂著，都給捂熱了。

你眼尖地發現，說，「你幹嘛不喝，真的有那麼討厭？」

其實喝啤酒不會醉，但是不是有人說過嗎？人一旦心情不好、難過的時候，喝酒就更容易醉。

我怕我到時候不是醉倒，而是會控制不住淚腺地嚎啕大哭也不一定。這種人也不是沒有見過的。

所以我只是玩笑地避開了這個問題，「這不是生日禮物嗎？當然要好好留著了。」

你可能是被我的表情逗笑了，竟毫不留情地大笑，「哈哈哈是嗎，你不要過期之後才想起來要喝，到時候拉肚子怪到我頭上。」

電視裡頭恰巧發出一串爆笑聲，混合著你的笑聲，讓我也不禁笑了起來，而你卻看不見我的心裡在哭。